寫在立春。
自從暑假搬了新家，開始有了佈置的心情，時不時會去太子花墟走走看看。
第一次買了小時候家裡常養的百合，自小就喜歡去摘它的花蕊：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摘下，千萬不能把它赤色的墨跡沾染在花瓣上、手上，是個考驗眼力和耐心的工作。買回來兩週，花開、花謝，留給這一百八十呎空間的是它撲鼻的香氣，但不見得人人能忍受。
第二次就買了昆明玫瑰，單是看這幾個字，就有了把它們帶回家的慾望，像是在初中的夏令營會看到小學同學的感覺，對方的面孔是熟悉、安全、溫暖的。
然後陸續買了不同的花，各種顏色、品類，其中開的最久、最耀眼的，還數秋季學期開學時，從某蔣手裏收到的一捧絳紅色康乃馨，我也不能十分確定是絳紅，總之和《夜宴》裏的那個絳紅很是相似，我很喜歡。
就這麼一晃半年過去了，隨著學期裡繁雜的事情，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屬於自己的時間，也沒有再買過花。
翻過年，隨之而來的不是香港人盼望的好運和內地人期待的通關，而是再一波猛烈的疫情、駭人的新聞、被打亂的計畫??我也索性找了一個網課的日子，丟下手上那些已經不再緊急的工作，去了一趟花墟。
第七年，我漸漸明白沒有什麼事情是能真的撼動這裡的人出街的慾望，鄰近春節，花墟一片沸騰，金桔樹成片排開，玉蘭花也參與其中，招財貓們就躲藏在營養包中間，時不時就被人拿起來一陣端詳。
我原本不計劃買花，但還是被眼前的場景感染，決定抱著「來都來了」的購物心態，買一株便宜的花回去增添些氣氛。走了兩三家花店，都已經不剩什麼新鮮花束，最後在一家門口全是小辣椒的店停住。這家花店比一般的店要大，還包一些婚慶典禮，我一邊挑選，一邊聽見店員剛接到婚禮改期的電話，要明天即刻舉行婚禮，顧客在問時間得不得，店主也在三秒鐘之內決定：得。趁他們決定收舖趕due之前，我趕緊把右手邊的花拎起一束，也顧不上是不是最便宜，只晃了一眼看到：「洋水仙」三個字，便趕緊買了。
它在家裡呆了一個星期，放在桌上那塊鈦白色的板子前面，出奇地好看，給它換水成為了我的起床動力。它在第二天它就開花了，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低頭的水仙。
幾週之後，我幾經思考畢業論文的題目，最終還是決定寫山谷詩，翻看兩年前「專家詩」的筆記，一眼就看到那句熟悉的「出門一笑大江橫」，竟然是那首寫水仙花的詩，我是個信命的人，當下決定用水仙花作為主題，完成我的畢業論文。
在查資料的時候，才曉得水仙原來就是春節時開的花，水仙又叫做洛神花，曹植所謂「翩若驚鴻，婉若游龍，榮曜秋菊，華茂春鬆」，遙寄古人，亦不忘申明君臣大義，寫下《洛神賦》；洛神也是道教的女神，在黃庭堅看來，它是大自然的饋贈，於是用收到的幾株水仙告訴自己，得失也不過是超越自我路上的門檻而已。
正值春節假期，手邊放著幾首讚頌水仙的詩，但是家裏空空如也，不由得有些失落，想起了買花這件事，決定找個晴朗日子，去趟花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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